蔡瓊卉和外部世界的聯(lián)系，幾乎全靠蘋果手機和她的狗——一只名叫阿拉丁的6歲導盲犬。

　　在現(xiàn)實世界里，她依賴阿拉丁的幫助乘坐公交車，從富陽趕往50公里外的杭州，到客戶家里為鋼琴調音；在虛擬世界里，她依靠手機的讀屏功能網(wǎng)購、點外賣、聯(lián)系朋友。離“雙11”還有半個多月，她已經在購物車里為阿拉丁囤了狗糧，還組織了一支5位視障人士組成的隊伍在淘寶上玩“養(yǎng)貓”游戲，贏取購物紅包。她帶著點嬌憨，自豪地介紹，“我家90%的東西都是我網(wǎng)購的，我網(wǎng)上買過最奇怪的東西是石灰。看見我家院子里的柿子樹了嗎，可以用石灰水來制作嗆柿子。”

　　這個1993年出生的視障女孩對互聯(lián)網(wǎng)和手機的熟悉程度，超出許多正常人的想象。你都還沒看清她的手勢，她已經找到需要用的應用，然后依然是你看不清的速度，快速搜索到要買的商品，下單。手機發(fā)出的語音，快得正常人根本聽不清，她呵呵一笑，“失去視力，其他感官會更發(fā)達。我聽的語速，不知道是幾倍，反正我已經把手機語速的快進條拉到最后了”。

　　蔡瓊卉是中國1700萬視障人群中的一個，她對生活有許多計劃，她沒有選擇90%的盲人會選擇的職業(yè)——按摩，而是根據(jù)自己的愛好和音樂特長，開設了一家調律工作室——如今，她是浙江省唯一的高級盲人調律師。她也想像正常人一樣出門逛街，但是并不方便。一家電視臺曾邀請她做節(jié)目，要她舉例說明大街上哪條盲道不好，她實話實說，“從電視臺大門出去，隨便哪一條盲道都不好。”

　　互聯(lián)網(wǎng)創(chuàng)造的平行世界，為視障者打開了重新接入世界的機會。只不過，這個“數(shù)字平權”的發(fā)展過程相當漫長，它需要社會觀念的嬗變作推手，更需要技術的演進作保障。

　　蔡瓊卉換過不同品牌的手機，最后選擇了蘋果手機。2009 年，蘋果首次在智能手機中推出旁白（VoiceOver）等功能，用戶手指觸達屏幕，旁白就會念出相應內容。

　　蔡瓊卉的第一次網(wǎng)購體驗并不那么愉快，那是2015年，還在北京聯(lián)合大學就讀的她網(wǎng)購了一條裙子，收到后并不滿意。在淘寶，多數(shù)賣家更喜歡用圖片展示商品，而讀屏軟件并不能讀取圖片，也不能獲知圖片展示的信息。

　　早在2010年年底，淘寶接到一位盲人按摩師的電話，那是一位淘寶賣家，在平臺開店1年多。淘寶的一次改版導致第三方讀屏軟件失去作用。這個特殊的投訴，促使幾位工程師前往用戶家現(xiàn)場辦公，大家意識到，原來普通人點點屏幕的簡單操作，視障人士要實現(xiàn)起來困難重重。隨后，淘寶成立了無障礙實驗室，五六名工程師成為第一批志愿者，之后，信息無障礙化改造延伸至天貓、支付寶、釘釘、高德地圖、UC等多個產品，為視障用戶在網(wǎng)上開拓一條條新“盲道”。

　　2015年，淘寶在國內第一次將無障礙測試寫入產品規(guī)范，手機淘寶每個版本和功能發(fā)布前，都會預留一定時間，交由無障礙團隊進行測試。

　　阿里達摩院資深算法專家、阿里OCR（Optical Character Recognition，光學字符識別，是指利用光學技術和計算機技術，對文本資料的圖像文件進行分析識別處理，獲取文字及版面信息的過程——記者注）技術負責人王永攀介紹，信息無障礙不是一項錦上添花的功能，而應該是眾多國民應用的標配。技術的發(fā)展，應該讓人跨越殘障帶來的鴻溝，而不是帶來新的不平等。再小的群體也應該獲得平等享受科技便利的權利。

　　2018年12月，視障用戶每天平均對OCR功能的調用量高達9380多萬次，到當年“雙12”，已接近1億次。據(jù)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淘寶上每件商品包含800多個文字，其中80%甚至90%以上都以圖片形式存在，平均每個商品詳情頁的圖片數(shù)高達40張——這是真正的“讀圖時代”，也是讓視障用戶手足無措的時代。圖片信息如果不能被識別，手機讀屏功能是發(fā)揮不了任何作用的。

　　王永攀說：“達摩院的OCR技術團隊，幫助視障用戶‘看’懂這些應用。OCR技術在電商平臺落地有幾個難點，第一個挑戰(zhàn)是，商家的創(chuàng)造性比較強，用各種各樣豐富的視覺手段去傳達信息，所以讀圖的難度也非常大。第二個難點在于信息轉換一定要準確。我們永遠要追求OCR識別準確率的極限，目前準確率在99%以上。”

　　技術的改進不是一蹴而就，視障用戶的參與也使得這種改進更人性化。2018年，蔡瓊卉作為信息無障礙的體驗官，也參與到這個進程中來。“那時候我經常叫外賣，但是餓了么有一個障礙，圖片讀不出來，沒有辦法勾選菜品。我們把問題反饋給了阿里的無障礙工程師，很快就修復好了”。

　　阿里的無障礙技術算法，可以說是內部工程師和外部用戶共創(chuàng)的結果。目前為止，至少已有上百位活躍的視障用戶參與其中，幫助工程師們改進算法。比方說像一些驗證碼或者密碼輸入的場景里面，如果讀屏軟件把視障用戶輸入的密碼朗讀出來，就會有信息暴露的問題，經過與視障用戶的探討，阿里專門開發(fā)了一套適用于視障用戶的解決方案。淘寶有個大家熟知的淘口令功能，用來在其他社交軟件分享商品。視障用戶提出，淘口令是一段復雜的亂碼，讀屏操作非常不便，工程師們第一時間作了優(yōu)化。

　　在阿里，有十幾款App產品的工程師以兼職或志愿者的方式參與信息無障礙服務，淘寶無障礙實驗室則成立了全職團隊參與這項工作，阿里高級無線開發(fā)工程師杜鑫明就是其中之一。他說，相比普通用戶的體量，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的無障礙用戶規(guī)模可謂滄海一粟，而無障礙適配開發(fā)需要投入技術、資金、人力成本，很多中小企業(yè)想不到也顧不上這塊工作。為此，阿里把自己的無障礙實踐經驗加以沉淀和系統(tǒng)化，開發(fā)了對外提供信息無障礙一站式解決方案的平臺，幫助大家低成本、高效率地開發(fā)無障礙服務功能。

　　當蔡瓊卉展示她的“養(yǎng)貓”游戲已經玩到第17級時，記者問，“雙11”網(wǎng)購你們的手速有可能會比我們更快嗎？蔡瓊卉說：“這個會有點難，因為我們操作手機比你們復雜一點，你們單擊我們雙擊，你們看到什么直接觸摸，我們要滑屏操作，所以時間上會慢一點。但是為了趕上你們，我們會把語速調快調快再調快。”